我終於看《露西》惹！好啦，盧貝松（Luc Besson）的《露西》真的很難看，故事鋪陳簡略，場面調度常常硬要，攝影鏡頭略顯不知所云，概念核心有點幼稚地轉動著它電影論述上的保護帶，不過這基本上就是每次看盧貝松大作之感，一直以來這種簡略、幼稚、衝動、開玩笑、平面的電影質地就是盧貝松的簽名，有學者認為他跟昆汀坦倫提諾一樣（Quentin Tarantino）代表後現代，我則認為是因為他的拍片、編劇、導演習慣（或許是某種缺陷）以及他的國籍身分「剛好」符合後現代批評的樂趣。
不過根據盧貝松在《露西》中設計的奇怪對白、穿插的discovery頻道畫面、與令人傻眼的隨身碟，你可以知道，盧貝松的是真的想要講一個很嚴肅的命題：「存在是意識的綿延積累」，只是他這個命題與他的電影手法太不搭了。主體哲學一直是法國思想界的鑽研的領域，也是強項，從啟蒙運動開始主體哲學成為歐洲現代文化的基礎，到了當代思想家如Michel Foucault、Georges Bataille、Alain Badiou等也反省著主體概念，盧貝松應該也是試圖透過電影來超克主體哲學，但可惜在《露西》裡的論辯是失敗的，整部片看起來像是《世間情》編劇跑去科學節目裡製作一集很短的哲學小劇場。
只是說，如果想要把《露西》看得比較有意思一點，與其在隻字片語中釋義，不如那把它與其它的盧貝松電影放在一起看，尤其是電影裡的主角是女性的那些，如《霹靂煞》、《終極追殺令》、《第五元素》、《聖女貞德》、《天使A》，這幾部片的共通點是女主角都處於一種神祕、偶然的位置上。以女性角色來當作某種概念的傳達是很常見的電影故事手法，有種謬思女神的意思。而這些盧貝松的女主角代表著什麼呢？《霹靂煞》是女主角被施打毒品後激發出隱藏在「平常經驗」中的殺手潛力；《終極追殺令》女主角小女孩透過學習（learning）習得殺手技能；《第五元素》中外星人女性所代表的世界元素基礎「愛」；《聖女貞德》裡貞德的「瘋癲」作為推動歷史的力量；《天使A》中女主角所代表的一種神秘的、宗教式的「巧合」。
電影即哲學，平常經驗、學習、愛、瘋癲、巧合組成了盧貝松的哲學世界，盧貝松邊拍邊想，而他近期的思考應該是在上述的總和:「意識」之上，所以說，很明顯地盧貝松以《露西》來把他近年的思想做一個小結論。人的存在是甚麼？是意識，意識的綿延、積累、迸發。盧貝松的思路與電影的表現接近柏格森的直覺體驗與意識理論，通常都注重於一種直覺的、衝動的、感覺的體驗，並且在巨觀如宇宙大爆炸，微小如毒品袋在肚子裡破掉的各種偶然性上，人的「如何可能」就此展開。透過經驗累積、直覺學習、意識偏離折返持續綿延，不需要使用文字與概念去組織事物就可以讓真正的創造力迸發，這些聽起來很「唯心主義」的因素決定了人類世界的發展，構成了文明，但其原點就是意識。所以，露西無所不在，因為這個很爛的故事就是在講「我們的總和」（無以言喻的那種）。
我反倒喜歡盧貝松重建聖女貞德，他通過對貞德痛苦童年和信仰危機的分析，將貞德帶入後現代主題中，說明集體歷史與個人精神之間的關係。這《聖女貞德》像是個精神病患的傳記式精神分析療法，充滿對創傷、暴力、性慾的回顧，體現意識與世界的關係。《聖女貞德》裡節奏明快的宗教辯論，比起《露西》中的科學論述來的更有說服力與戲劇性。
最後，我比較有興趣的是，為甚麼盧貝松要來台北拍《露西》的前半段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