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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看] 妖氣震天:阿莫多瓦超展開的《飛常性奮》

李長潔 淡江大學未來學研究所兼任助理教授

阿莫多瓦這部片絕對是性/別超載,保守主義人士勿進。認識阿莫多瓦是從《悄悄告訴她》(paler avec elle)開始,然後開始追《玩美女人》、《壞教慾》、《我的母親》、《切膚慾謀》、《瀕臨崩潰的女人》,那種超級俗艷的場景,撒狗血不用錢的劇情,大概就只有台灣的《風水世家》、《世間情》一類的八點檔鄉土偶像劇可以比擬。導演阿莫多瓦的電影主題大都圍繞著「女性」、「情慾」、「同志」、「變性」等「性/別邪典」來去顛覆、攪亂、穿梭、假裝於強調「性別正典」的家庭倫理劇之中,誇張的演技、太過入戲的表情、戲劇化到不行的走位,帶有強調的「敢曝」(camp)操演。簡單來講,阿莫多瓦超展開~

這幾年阿莫多瓦的電影大都情慾豐富、唯美俗濫,帶有拉丁風味的情感斑斕在女人與性愛的主題裡不斷展演成細膩又死甜的「焦糖瑪奇朵」。但《飛常性奮》是加了「搖頭丸的酒精飲料」,它是這種情慾敢曝的極致,而且還回歸到《瀕臨崩潰的女人》那種早期的妖氣沖天,胡亂來一捅了「性別正典」一下。

一台面臨空難的飛機,上頭有:一位老婆是拉子婆的雙性戀機長、一位以為自己是直男的gay副機長、三位爆娘的男空服員、一位渴望破處處女靈媒、一對嗑藥性愛的新婚夫妻、一位愛與名男人玩SM的艷星、一位要殺豔星的冷酷殺手、一位老婆是神經病跟正妹外遇攝影師、一位弄垮西班牙經濟的銀行家(還是官員?)。這一群人「性別麻煩」(gender trouble)(Butler, 1999)的人,在一個原本非常Man的「空中危機」類型電影中,破壞了十分男子氣概的SOP危機解除操作,例如《空中監獄》、《空中危機》那類強調安全程序、危機處理、暴力、英雄、拯救、鬥智的飛機災難電影,取而代之的是,穿插各種性愛語彙、流言八卦、同性戀玩笑、拈花惹草的「非典型SOP」。她/他們的方式是,一起集體性奮,用愉悅麻痺來克服危險的恐懼。片中最高潮莫過於,空少在乘客的飲料裡加入搖頭丸,然後大夥兒在性慾高漲的情況下,配對組合做愛做的事,根本忘記飛機故障的事實,然後解決空中危機(到底怎麼解決的阿XD)。怎麼解決的不重要,這種阿莫多瓦式的胡來搗亂、荒誕畸情正是導演的一種性別策略,他企圖透過這些妖氣沖天的策略打破男/女、陰/陽、同性戀/異性戀、元配/小三的嚴格界線。

在Butler的性別理論中,她認為性別是建構的,是受到制度性的約束才逐漸將邊界清楚劃分,所有的人,都是依照這種建構起來的劃分來「展演」出被設定出來的性別形象,例如說一個人的長相如何、衣服搭配、講話口音、態度、行為等等,都是展演,因此我們之所以能辨認一個人,是靠其展演給我們的印象,與展演者完全無關。而在阿莫多瓦的電影中,他玩爆這種展演,所有的性別特徵都是過度的,有關於性愛的話也故意超展開,gay就超娘,帥哥就超man,hot女就超風塵,當這些性別過度(over)到一個程度,就開始崩壞它,gay空少居然很娘的解決的空難、帥哥從屁眼裡拿出搖頭丸、hot女誇飾打扮地根本就是扮裝皇后,所有的主流都變成(becoming)非主流,非主流都變成主流。這種「變成」(becoming),不是穩定嚴苛的「是」(be),而是「變成」(be-coming),如法國哲學家Deleuze的流變概念,利用「變成女性」、「變成男性」來使性別疆界變得模糊,讓性別的主流框架隱遁,讓慾望機器轉動,建立起從性慾觀點出發的社會實在。

阿莫多瓦在《飛常性奮》裡,也順便諷刺的西班牙近年來的經濟蕭條,他搞笑地說,似乎要利用肌肉鬆弛劑、搖頭丸、與大量的性愛才能抵抗國家制度帶來的頹敗。這無可避免地與一種弱者反抗的觀點結合在一起,這種性別上的隱藏或過度裝扮,也是一種日常生活的抵抗技術,是在生活壓力下與主奴關係中的生存之道。《飛常性奮》是阿莫多瓦性愛寓(慾)言,儘管沒有超越他自己,但的確也已經超展開了拉。